“油價跌到每桶30美元，對石油行業而言并非新鮮事，以前也曾經歷過。我們可以采取一些內部措施來應對低油價，但原油價格不在可控范圍內。”道達爾集團（Total）中國主席趙偉良近日接受澎湃新聞等媒體采訪時說道，“許多人會問明年油價會到什么水平？我的回答是你完全控制不了。就像疫情一樣，仍充滿不確定性。”
總部位于巴黎的道達爾是全球最大的石油及天然氣一體化公司之一，其前身可追溯至法國石油公司（CFP）。包括道達爾在內的石油公司正經歷史無前例的嚴峻挑戰：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下各國的封鎖舉措澆滅了石油需求，全球石油供需嚴重失衡。盡管近來國際油價隨著管控放寬有所上升、回到30美元/桶上方，但全球油市仍未脫離險境。
石油公司的盈虧平衡點也再一次面臨壓力測試。
趙偉良稱，降成本是道達爾面對油價波動時一以貫之的策略。近10余年里油氣領域每隔五年就會遭遇一場危機，譬如2014年、2015年的油價大跌，再往前數，是2008年、2009年的世界金融危機，每一次行業寒冬都在倒逼石油公司縮減成本和開支以穿越低油價周期。
“2014、2015年到現在，我們一直在加強成本控制。2014年道達爾的油價盈虧平衡點在100美元/桶左右，目前已降至25美元/桶。國際油價若穩定在50美元/桶，石油公司們都會感到舒適，但油價不可能長期穩定，受控的只有自己的成本。即便油價反彈，也要繼續保持成本控制的習慣。”
上下游一體化經營、大量削減運營支出、利用低油價周期重組資產，一系列舉措令道達爾成為2015年低油價環境中凈利潤下滑最少的國際石油公司。趙偉良對澎湃新聞表示，上一輪油價大跌留下的最重要經驗是“行動必須要快”。
正因如此，沙特阿拉伯與俄羅斯在3月6日的維也納會議上就擴大減產談判破裂后，道達爾管理層在3月7日、8日的周末即判斷該事件將對油市產生長久性影響，必須馬上啟動應對舉措。3月19日，道達爾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潘彥磊（Patrick Pouyanné）正式向員工宣布緊急行動計劃。
在此之后，道達爾又進一步加強行動計劃，宣布全年凈投資將進一步減少至140億美元以下，與2020年2月宣布的180億美元相比減少約25%，在低碳電力領域的投資將維持在15至20億美元之間；運營成本削減幅度將提高至10億美元以上，能源成本削減幅度也將提高至10億美元以上；為提升流動資金狀況，于4月發行30億美元債券，并提取60億美元信貸額度。
快速縮減成本與支出，也是其他大型國際石油公司的一致行動。3月初油價暴跌后，五大國際石油公司僅用10余天就迅速調整了今年的投資計劃，快速決策推遲或放棄了一批大型資本項目投資，更加集中于投資短周期、低風險和高回報項目，并大幅削減了資本支出，同時紛紛下調上游產量目標，特別是美國二疊紀盆地等高成本頁巖油產量，以降低油價暴跌造成的損失。
油價持續在30美元/桶上下徘徊，油公司的現金流就是核心競爭力。彭博新能源財經（BNEF）分析稱，本次油價下挫是《巴黎協定》以來油市首次遭受重大沖擊，油企面臨著在低油價應對措施與長期脫碳計劃間取得平衡的全新挑戰。長期而言，歐洲油氣巨頭在低碳領域的野心不會受低價沖擊的影響，但長期的低油價可能會阻礙油氣巨頭投資新低碳企業的能力。
道達爾近年來加速向天然氣等低碳發電業務領域擴張，在低油價來襲時已顯現出其韌性所在。2020年第一季度，道達爾調整后凈利潤下降35%，至18億美元。但其iGRP（綜合天然氣、可再生能源和電力部門）一季度創造了9億美元的現金流，同比增長40%，主要得益于LNG（液化天然氣）銷售增長近30%以及LNG銷售價格保持堅挺。
趙偉良對此解釋說，這是由于“油和氣完全是兩個不同的行業”。在疫情沖擊下，一季度石油的主要應用領域交通與下游化工受到極大沖擊，但用于發電的天然氣消費量相對平穩。道達爾的遠期目標是到2035年，天然氣在其總資產中的占比達到60%。
潘彥磊在3月19日發表對員工的講話中稱，公司將重啟上一輪低油價時采取的縮減開支等措施，但新能源、低碳電力部門的投資計劃將“受到保護”，因為公司必須為未來做準備。
不同于埃克森美孚、雪佛龍等美國石油公司，歐洲石油公司的低碳戰略以拓展新能源業務為主，同時全產業鏈布局電力業務。過去五年，以道達爾、BP、殼牌為代表的歐洲油氣巨頭進軍清潔能源和低碳技術領域的趨勢愈加明顯。
趙偉良認為，道達爾之所以大舉投資天然氣，一個重要原因是隨著可再生能源在發電結構中的占比攀升，用以填補風、光等可再生能源間歇性的天然氣發電需求也會上升。作為全球第四大天然氣生產公司及第二大液化天然氣（LNG）運營商，道達爾奉行多元化戰略，活躍在各大液化天然氣生產區。
今年5月初，道達爾宣布了一項宏大的氣候計劃：將與社會各界攜手努力，致力于在2050年在集團全球生產業務以及客戶所使用的能源產品中實現凈零排放。為此，在下調油氣投資強度與產量目標的同時，該公司在一季度收購了裝機容量近6GW（1GW=1000MW）的可再生能源資產，涉及太陽能（印度、卡塔爾、西班牙、法國）和風能（法國、英國）。
“應對氣候變化的挑戰是道達爾集團的長期業務目標，因此天然氣、可再生能源都很重要。既然大方向已經確定，就必須要往下走，無論疫情持續多久、油價跌多少、有沒有金融危機，都必須這樣做。公司的運營成本控制也是一樣，不能因為油價回升就有所放松甚至倒退。”趙偉良認為，這些都是作為傳統大型石油公司抵御風險與波動的基本法則，“疫情后經濟走勢究竟是W型、V型還是U型，短期來說固然很重要，但影響主要在于當前的應對，并不會動搖我們的長期目標。作為一家大型能源企業，我們必須提前研判到2050年的能源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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